最後將一杯茶端到李凌面前,跟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凌忙欠身接過,直等對方也端起茶慢慢啜了一口,才也舉杯小口品了下。只覺滿嘴生香,回味悠長,忍不住贊了一聲:「好茶,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好茶。」
見他如此,老人也高興得眉開眼笑,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怎麼樣,老夫沒有騙你吧。不瞞你說,這上等的雪峰茶可不易得啊,就是老夫活到八十有二了,也就嘗過三回而已,其中一回還是在宮裡。」
「哦?那可真是珍貴得緊了,學生這次也算是沾了儒師的光了。」
「你可知道這茶為何如此稀少嗎?」張禾豐笑了下,又問道。
「既然叫雪峰茶,想必是因為這茶生在高山之巔,採摘困難,故產量稀少?」
「這只是一方面,更關鍵的,卻在於這雪峰茶不是時節到了就能成的,那得等到十月之後,山頂天氣驟冷,使茶樹遭寒霜之凍,還有少量茶葉不損,這時採摘,再經多道工序烘焙製作後,才能從十斤原葉中出不到一斤這雪峰茶。而多半年歲里,這等寒冬天氣早就把雪峰茶都給凍殺了,又哪來的如此甘美的茶葉可吃呢?」
「還有這等事?」李凌又是一聲嘆,這茶對氣候的要求確實苛刻到了極點,冷一分則必死,熱一分則不見功夫。
張禾豐又端杯喝了一口:「是啊,所以才最是珍稀少有,多少年也就出這麼幾兩茶葉而已。但老夫卻覺著這也正是它最可貴的地方了,也只有在經歷了寒霜之凍,飽受天地之壓後,這茶葉才能與眾不同,凌然眾茶之上。而其實,這做人也是一樣的,不經風雨,怎成大事?寶劍自來磨礪出,坎坷之下,才見人之風骨嘛。」
李凌這時已徹底醒過味來,儒師讓自己品茶是假,真正的目的是在提點自己,不要因為這次的挫折而頹喪怨尤,失去了進取之心啊。
這讓李凌心中更是一陣感動,再度起身,一拱到地:「儒師如此提點,學生銘記在心,不敢有絲毫或忘……」
「哈哈,坐下坐下,不必拘禮。」張禾豐笑著指了指李凌的座位道,「要說起來,你現在可比當初要拘謹得多了,老夫記得當初你和卓吾來我這兒學那制藝之道時,可是隨意得很啊。」
「那是當初不懂事,現在才是儒師您在仕林中的地位……」
「地位算得了什麼,你我相交,交的是人,不是地位。」張禾豐卻把手一擺道,「你雖非我親收的弟子,但在老夫眼中,你和卓吾也沒什麼區別,既然把你視作子侄,那你無論是朝中高官也好,鄉野村夫也好,在我看來,那都是一樣的。」
「是,儒師教訓得是,是我著相了。」李凌點點頭後,無論神色還是身體都比剛才放鬆了許多,還隨意地拿杯大喝了一口,「好茶。」
「這才像樣嘛,到了我這兒,就不必有任何的拘禮。」老人滿意而笑,「而且真要論起來的話,當初你在京城救了我,也算是我的恩人,這又該怎麼說?」
「儒師這話卻讓李凌更無地自容了,學生當初不過是恰逢其會,其實也是陛下想保您……」
「好啦,這些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他了,現在要說的是眼前你的事情。」老人把神色微微一肅,「我已知道你最近的遭遇了,確實遭逢不公,明明又為朝廷立下大功,結果卻不得不丟官丁憂……
「不過在老夫看來,這又未必不是一樁好事,因為有時候退這一步,能讓你把事情看得更明白,更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該做的又是什麼。」
李凌略微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隱隱間,他好像猜到了張禾豐真正要跟自己說的是什麼了。
而他這點心思轉動,自然也沒能瞞過張禾豐,只見老人笑著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幾年來為何如此辛苦?是因為重擔在肩,可你覺著這重擔,當真就該落到你的肩上嗎?明明你不過是一個朝中四品官而已,上面還有諸位部堂,再上還有宰執人等,還有當今陛下,你又何必刻意將自己難以承受之重一己扛下呢?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