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只有元澤一人靜靜地站在船頭,腰間裹著的輕薄布單子被風吹得颯颯飛揚,銀色的長髮亦隨風起舞。
此刻銀色的月光在他蒼白的肌膚和優美的身形上籠了一層淡淡的銀霧,又似他原本就會發光一般,映襯著兩岸烏黝黝的山影疊巒,船下流淌奔騰的大河。幾乎讓人有一種仿佛看見了遠古神佛立在船頭,凝望紅塵人間,而下一刻便會消散在風月無邊之中的錯覺。
秋葉白怔怔地看了片刻,走了上去,輕聲喚:「阿澤?」
元澤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見他沒有繼續接話的意思,忽然間在這一刻,她幾乎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這麼一個人。
「阿澤,你和真言宮有什麼關係?」
秋葉白徑直單刀直入地問,一句廢話都沒有。
她相信拐彎抹角的問話方式並不適合此刻,更不適合用在元澤的身上。
果然,元澤沉默了一會,便淡淡地道:「貧僧是真言宮第七代轉世靈童,於十五年前行了坐床儀式,是為真言宮第八代轉世活佛,此後繼任天級帝國國師。」
秋葉白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片複雜,她輕笑了起來:「我果然沒有猜錯。」
「你為何不曾告訴過我此事?」她忽然嘆了一聲。
元澤:「是不是真言宮的轉世活佛或者國師很重要麼,貧僧只是一個和尚,一個出家人。」
他頓了頓,繼續道:「一切虛幻像,不過是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何不做如是觀。」
他的聲音非常的平靜從容,沒有一點子歉疚,也沒有任何心虛,仿佛他在塵世之間的一切地位真的是一件他從來不曾放在心上的的事情。
如此輕如鴻毛,不值一提。
秋葉白看了他的背影片刻,卻輕輕地搖頭道:「阿澤,你不曾將那些俗世虛名放在心間,你的心中只有佛境蓮台,但是你總歸生於俗世之中,你永遠擺脫不了你身上的功名利祿的枷鎖,即使你不願意,也會有人為你套上去。」
元澤悠悠地道:「然後呢,因為貧僧無法擺脫那些東西,所以小白施主打算如何,殺了貧僧?」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淡淡地道:「太后老佛爺已經對我下了暗中格殺勿論的口諭,若是我的消息來源沒有錯,真言宮的主持燃燈師太出家前和太后老佛爺曾經是手帕交對麼?」
元澤平靜地問:「那又如何?」
秋葉白微笑:「要我說得再明白一些麼,真言宮是太后一派的勢力,從杜家開始掌控整個後宮開始,每一任的國師都由出自真言宮的『轉世活佛』擔任,今日的遇襲,若是我沒有猜測錯誤的話,今日的刺殺是真言宮的宮人在尋你的時候,發現你竟和我在一起,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我剷除,對麼?」
「也許是貧僧一開始就是故意設下陷阱呢?」元澤忽然道。
秋葉白啞然失笑:「阿澤,你覺得堂堂一國萬人敬仰的國師為了一個賬本,親自動身潛伏在一個四品芝麻官身邊,可信度高麼?」
殺雞焉用牛刀?
何況他如果想要殺了她,搶走賬本有無數的機會,但是他卻反而為她擋下了真言宮的那隻毒箭。
「但是,我相信你大概在那個時候已經察覺到那些弓箭手裡有真言宮的人了罷了?」秋葉白淡然地道。
元澤一頓,繼續道:「沒錯,真言宮裡的人身上永遠有一種味道,只要是同類就能聞得出來,但是當時人太多,貧僧只能依據風向氣息判斷那這種味道所在的方位,沒有法子立刻判斷到底是哪一個人身上有那種味道。」
「味道?」秋葉白一愣。
什麼味道,只有真言宮裡的人才能聞見的?
「味道,一種非人的味道。」元澤道,忽然向半空中抬起手,淡淡地道:「來。」
秋葉白看著他的手勢,一看便明白他是在叫自己,便上前去,雖然並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但還是將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她看向他,想看一看他此刻的表情,但卻見風吹散了他的劉海,讓人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