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編鐘中的一口,滿座就會先安靜片刻,由該作主人親自將詩歌誦讀給天女聽。
能不能打動天女且不說,有資格在溱樓當眾誦詩,本身就是對才華的一種肯定。
這也是一些天賦不佳的修士出人頭地的機會。
溱樓天女初接貼,同時是一場文人盛會。
誦讀出來的詩作,縱使不能打動天女,能贏得滿堂喝彩,依舊風光無限……不過嘛,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凡是有點才華的,就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詩作被別人比了下去。被天女選中的那個人,在過「素花十二問」之前,十成十地得先被其他「才子」大肆批評一同,就算是詩仙再世,都得被刁難得吹須瞪眼。
白衣侍從滿座穿梭,如群鶴翩翩,詩作丹青一篇接一篇地掛出。
這邊鐘聲連綿,那邊媚娘沿一條長廊,悄悄地走進一間幽僻的密閣。
媚娘曾經也是溱樓的天女,舉手投足間風情入骨,就算面對山海閣閣主左梁詩都能飛眼送情,但一踏進這間密室她瞬間就變了。那些嫵媚妖冶從她身上褪去,她轉眼就從一位青樓老闆娘變成了一名沉穩的修士,有一種英氣淬在她臉部的線條里。
「先生。」
她對著一扇白紙屏風跪下,恭恭敬敬地叩首。
「四位貴客已經安頓好了麼?」
屏風後的人問,他的聲音乍一聽很溫柔,似乎永遠含著一點微笑,但聽久了就會覺得那溫柔像靜月水花一樣空忽,連帶著笑意也透出種詭異。
「是。」
媚娘將額頭緊緊貼在鋪木的地面。
不管是第幾次拜見這位自稱「戲先生」的男人,不管他的語調到底有多溫柔,態度有多親和,媚娘始終不敢抬頭。媚娘作為當初的天女,接見過數不清的大人物,但沒有讓她如此恐懼,如此畏懼。其他人修為再高再冷酷,那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慾,而玩弄情/欲便是風塵女子的拿手好戲。
媚娘曾自負能將天下男子玩弄於鼓掌之中,就像最初建立溱樓的一代傳奇雁薇雨。
直到她遇到這個男人。
第一次見面時,男人坐在屏風後,笑著問她「聽說媚娘只一眼,就能看出男人的欲/望是什麼,不如來看看我心裡想要什麼?」
她應了聲「是」,野心勃勃地抬起頭去看他。
只一眼,她便渾身顫慄。
從此,陷入掙脫不出的噩夢。
正是那一眼,讓風華正茂的媚娘從「天女」位置上退了下來——因為她喪失了玩弄情/欲的勇氣,而不能將「情」與「欲」把玩於掌心的天女只有死路一條。
「仇薄燈……左月生……陸淨……普渡和尚……」
讓媚娘如此畏懼的戲先生以銀鑷夾著一片打磨過的水晶,透過水晶觀察擺放在他面前的一顆玻璃球。
玻璃球直徑約莫三尺,一個個小小的光點互相緊挨排列在球面。由水晶片放大其中一點,紅衣少年自斟自飲的影像便浮了出來,再略微一移動,便可以看到門口擼胳膊挽袖,抓耳撓腮的陸淨左月生等人。
「試探過了嗎?」
戲先生有一張清秀無害的臉,五官端正卻沒什麼特色,很容易被淹沒在人群里。非要說哪裡不尋常,便是他唇邊自始至終沒有消失的微笑。那抹微笑初見會覺得十分溫柔,久了卻會讓人後背莫名爬過一絲寒意。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的貴客大駕光臨,有什麼深意?」
媚娘遲疑了一會。
「以武眉拙見,幾位公子來溱樓似乎並無深意,左少閣主應該是為了給他的幾位好友接風洗塵,陸公子與不渡和尚對天女的芍藥花有興趣,至於仇師長……他應該只是為了來喝酒。」媚娘頓了頓,「先生擔心他們是左閣主派來試探溱樓的?我聽說,左閣主帶人在聽潮樓為仇師長設了接風宴,得知左公子帶其他人來了溱樓後,暴怒如雷。想來應該是巧合。」
「左閣主可是位戲子,」戲先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