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習慣動作。
一個秀才,慣用的禮儀該是作揖,就這一個動作,他夏潯可是跟著張十三學了整整半個時辰,又聽張十三解說了半個時辰,作揖的講究很多,根據雙方的地位和關係,見了什麼樣的人作什麼樣的揖,腰要彎到什麼程度,什麼土揖、時揖、天揖、特揖、旅揖、旁三揖等等,其中的說道多的很。
作揖是要彎腰的,不管你彎的角度大小,一定得配以彎腰動作。而王一元,他在抱拳!他當時腳下不丁不八,腰杆兒挺得筆直,衝著夏潯雙手抱拳向外一推,好似一個赳赳武夫。
還有,他問夏潯到店裡來買什麼東西的時候,說的是紙墨筆硯,好吧,紙墨筆硯就是文房四寶,這麼說沒甚麼不對的,可是一個得過功名的秀才,是不是該說的文雅一點呢?
第三,王一元是讀書人,是個有功名的秀才,他見了長輩該自稱晚生,見了地位高的人可自稱學生,在知道了夏潯的官身之後,仍然在他面前一口一個在下,江湖味兒是不是太濃了些?
當然,這些只能證明他的秀才身份有可疑,並不能證明他與李家血案有關。這一次為了尋找李公子臨死前所說的那個「外鄉人」,濟南府對外鄉口音者大肆調查,先後已經抓獲了多個流竄到此的外地逃犯,甚至還有幾個是通緝多年的江洋大盜,這也算是意外收穫吧。
王一元縱然可疑,僅憑這些線索也不能保證他就是官府眾里尋他千百度的那個人,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姚家娘子說出那句話:「唉,說起這事,真也是命,姚兄弟好端端的,只是去遞張訂貨單子而已,就叫人一刀給攮了個透心涼。」
李家血案,兇手殺人用了種種手段,死者死法不盡相同,遵照按察使曹其根的嚴令,李府內種種情形,捕快、忤作們緘默不言。就連死者家屬都只是得到官府通知,其親人被殺身亡,並未說明死亡細節,王一元是怎麼知道姚皓軒是死於刀下的,只是信口一言麼?
夏潯手中摺扇一展,嘴角微微噙起一絲冷笑。
※※※※※※※※※※※※※※※※※※※※※※俟過兩曰,這一天有人找西門慶幫著打官司,是兩兄弟爭家產的官司,內中情形比較複雜,雙方都在縣衙找了人疏通關係,一時僵持不下,那哥哥口拙,想要找個訟師幫著打官司,他知道西門慶收費較高,所以先找了旁人,可一連找了幾個訟師都不肯接這案子,只好來找西門慶。
訟師這一行並不好干,因為傳統的儒家思想是:「無訟」,孔老夫子提倡以和為貴,重義輕利,最討厭訟師以三寸不爛之舌,挑戰司法權威,所以例代的執法者,對訟師都不大待見,認為「世上若無此等人,官府衙門不用設。」
可民間的事情,終究不可能只靠道德來協調,而老百姓要麼目不識丁,要麼不懂訟訴,一旦碰到打官司的事,就算碰到個不收賄賂的清官,也因為不懂訴訟流程,奔波往復,弄得疲憊不堪,所以老百姓不喜歡入公門,並不是民間沒有官司,而是實在是怕了打官司。
而訟師們因為形象不好,所以幫忙打官司也很小心,一旦涉及官府中人,他們輕易是不接的,否則不管官司贏了還是輸了,總不免要得罪幾個公人,以後他再幫人打官司就要受人刁難,所以那幾個訟師都不肯接。
小東聽說後,原也勸說丈夫別接這案子,西門慶自恃本領,卻不怕那小鬼刁難,硬是接下了這個案子。今晚找了幾個公門裡的熟人兒,由那原告請他們吃酒去了。
小東知道今晚丈夫去了哪兒,所以見他至晚不歸併不奇怪,用過了晚膳關了藥堂,便徑回後宅休息了。可是等了許久,眼見已二更天了丈夫還沒回來,不免放心不下,便要家人出去尋找,想起上回阿慶嫂子告訴她的話,特意囑咐了家人往「緣聚源」去尋。
過了小半個時辰,那家人提著燈籠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夫人,大事……大事不好啦。」
小東正在花廳等著,聞言驚起道:「出了什麼事?」
那家人道:「小人尋去『緣聚源』,只聽裡邊哭聲嚶嚶很是滲人,小人拍了拍門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