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搭涼棚,沒有不散的宴席,誰還能守著誰一輩子不成?」
張忘憂笑了。
「大廈傾倒,前朝運終,烏衣衛還能盡職盡責,護衛家祖這一脈南渡,已是了不起的忠臣了。我們還能苛責什麼呢?」
他垂下眼帘,低頭望著右手邊湖面的漣漪,緩緩輕語。
說起前朝二字,他竟是一點也不忌諱自己的身份,就當是在說別人家的事。
也是,按他的年齡來算,他出生時,張家早就是夏朝的張家,而不是前朝的宗室了。
「果然是沒有了?」
「自然沒有,我不曉得先生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只是······前朝的烏衣衛,是真沒有了。張家雖說還有些家底,可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而今也只能在州府有些能耐,出了這陳州就算不上什麼了。」
周迅又沉默了一會兒,場面一時冷清下來。
張忘憂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餵著水中巡遊的紅鯉魚群,拿著點心,一點點撕碎了,往水面丟,搖頭擺尾的鯉魚門紛紛競相啄食。
又過了一會兒,周迅起身告別。
「張公子看來是信不過我了,此事是我周明誠冒昧了,就此別過!」
也不管張忘憂怎麼想法,周迅一甩長袖,踏步離開。
張游背對著他,專心餵魚,好似沒聽到一般。
········
周迅離開之後,走到中途,就見著清水仙人已經換了一身常服,背著個竹簍子,提著釣竿,不知打算往何處去。
見到周迅過來,笑著問。
「如何?可是如願了?我這不知多少代的後人,沒說實話吧?」
原來此事也與他有關,烏衣衛這種隱秘之事,若非是他提及,外人怎能輕易得知。
周迅只得把見面前後形容了一下。
「這不奇怪,我本來也只是千年前的老祖宗,哪裡能管得到千年後的後人身上。」
「這是他對我不滿,在借你之口向我抱怨呢!他這就是要告訴我,既然不想管張家的事情,就趁早徹底放手。」
說到這裡,清水仙人也是悵然,有些失望,又有些輕鬆。
「·······其實我也是為他好,烏衣衛畢竟是傳承前朝而來,太過顯眼,不似世家做派。世家縱有死士,也不能及烏衣衛十之一二。我也是臨走之前,打算再為張家謀劃一二,把烏衣衛交出去,張家才能真正擺脫前朝宗室的影子。」
「胸懷利器,殺心自起,久握軍權之人難免起異心,我怕張小子不肯放棄復國之念。」
他又是搖頭,苦笑著。
「我實在是為他著想,他卻當我是指手畫腳,倚老賣老,對我也不如以前恭敬了,而今不過是面子上的情分。」
「唉······」
周迅也不知該說什麼好,總是人家家事。只是寬慰著。
「道友駐世千年,也保了張家族運千年不墜,還坐了中原龍椅兩百年,總是對得起張家,任憑從前有多大恩情也該還清,以後再不管這些俗世中人,一心清修,不出一年半載,就能功德圓滿。」
清水仙人卻言笑晏晏,指著周迅道。
「我是為還家族昔年供養之恩,不得不多番入世,你周明誠又是何方神聖?哪裡的仙佛?為何一心專往人間打滾?怕不是閒的慌下凡歷劫來了?」
「別拿空話欺我,我也是得道千年的地仙,見過許多轉劫的前輩真仙,就沒幾個能及得上你的。現在可不比千年之前了,我不信還有人能如你這般,三年成仙的!說說吧,你是哪位道友轉世,最近也沒聽聞哪位道友轉劫?莫不是你是自哪一方仙界下界歷劫而來的神仙?」
周迅想也不想,一口否認。
「我周明誠是什麼名牌上的人物,哪裡有什麼了不得的前世,至於往紅塵打滾·······豈不聞公門裡面好修行,我這正是大隱隱於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