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的奏疏的確上了,並且是按照之前李成梁的交待,加急送往京師遞呈而上的。
這件事,對內閣來說也頗為意外。
根據幾位閣老的經驗,高務實似乎並不是一個很鐵腕的人物,他在推進一些他想做的事情之時,多數時候都會採用兩套辦法:以勢逼人、以利誘人,當然更多時候是雙管齊下,總之很少會直截了當來硬的。
哪怕是讓他名動天下的「安南定北」兩次大戰,他的做法都沒有脫離這兩個法子。
打安南之前,他先是調集水陸精銳,一戰而奪升龍,造足了勢之後,立刻威逼利誘,拉攏住了莫氏,把莫氏也當做自己實力的一部分,這才發動剿滅鄭氏的一戰。
況且在進攻鄭氏之時,他也同時穩住了首鼠兩端的阮氏,集中全力只打鄭氏一家。
漠南大戰也是如此,先是穩住把漢那吉和鍾金哈屯兩大盟友,然後說服了在土默特軍中威望最著的脫脫恰台吉,一舉重創辛愛,然後再加上他自己手頭的力量,四方合力戰圖們。
由此可見,他更習慣於層層推進、步步為營,而不是傾力一戰、直搗黃龍。
那麼這次事件就很奇怪了,他為何一去遼東,就直接和李成梁槓上了?甚至一出手就要鎖拿李成梁的親侄兒,逼得李成梁自請去爵不說,甚至還要盡罷子弟?
張四維拿到奏疏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按照張四維的看法,務實和李成梁似乎沒什麼深仇大恨吧,李成梁父子前不久還在務實的指揮下立下大功呢,按理說不至於鬧矛盾啊?
就算務實新官上任,要燒那三把火,可他只是遼南兵備,跟李成梁能有多少矛盾?李成梁這個遼東總兵官的主要活動區域是遼河以西地區啊,連遼河以東都去得不多,何況遼南?
張四維想不太明白,偏偏高務實又沒有派人來知會這件事,一時便有些猶豫這票擬該如何寫。
要說按照往常的習慣,高務實要鎖拿一名衛指揮使,張四維肯定不會在意,區區一個指揮使,鎖拿了就鎖拿了,有什麼大不了?票擬直接回一句「以該兵備奏,某指揮使下巡按究治」便可。
但這指揮使是李成梁的親侄兒,那情況就有些不同了。
「西懷東制」以來,東制這邊一直都是戚繼光和李成梁在挑大樑,其中戚繼光因為要遮蔽京畿,所以他的任務是固守,而李成梁在遼東則扮演重拳出擊的那個人,事實上他幹得也確實不錯。
如今西懷東制已經取得了可以說是「最好」的階段性成果——西懷已經徹底搞定,朝廷的目光已經聚焦於東制,這個時候派務實去遼東,本來就是為了確保東制下一步能夠更加順利,可他為何反而跟李成梁鬧開了?
這要是一個弄不好,遼東不寧,豈不是平白給了圖們一個難得的喘息之機!
張四維心中一猶豫,便把許國請了過來商議。
許國來了之後,看了奏疏,思索了一會兒,略微遲疑地道:「或許,求真是想要這個復州衛指揮使的位置?」
張四維顯然不信,嗤笑道:「復州衛指揮使?一個兵不過數千的位置有什麼大不了,值得他為此得罪李成梁?況且,反過來說,他真想要這個指揮使的位置,跟李成梁說一聲就好,以李成梁之精明,會為了這麼一個位置得罪務實?」
這倒也是。
許國皺了皺眉,也被說服了,頓時也有些猶豫起來。
過了一會兒,又提出一種新的可能,道:「那麼,就是求真想要敲打敲打李成梁……」
「我也想過這個可能。」張四維緩緩地道:「唯一的問題在於,務實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現在不是什麼全權欽使了,只是金復海蓋兵備,敲打李成梁做什麼呢?讓李成梁老老實實聽他的吩咐嗎?可他只管遼南,能吩咐李成梁什麼?」
許國心中一動,忽然道:「元輔,你說……會不會是皇上有什麼交待?」
「皇上?」張四維想了想,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