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辦差不知差事難。
直到真正開始著手這項軍糧北調的差事,李凌才知道這其中是有多麼的繁難,這可不是隨口幾個命令傳達,或是借戶部之權把相關要求發於各地州府縣就能辦成的,這還需要他們這些辦差定議的官吏們不斷探討,試錯,找出最可靠的籌糧地區,運糧人馬和路線……
此中種種繁瑣到了極點的問題全得由他們區區不到十人來一一解決——當然,這十人指的是官,下邊那數十上百聽從他們意思忙碌的戶部書吏差役什麼的自然是不算在其中的。
可即便如此,這些賬面文章依舊是一個巨大的難題,需要這些戶部理財好手全力以赴,才能趕在時限之內把正確的軍糧調動命令傳達出去。
糧食的抽調只是最開始的問題,後面還有要從地方抽調徵發多少兵丁民夫來押送糧食北上,他們行進的路線該如何決定,他們一路上的消耗又該如何折算。可別小看這最後一個問題,雖然許多時候官府徵發民夫運糧都會要求他們自帶乾糧,可實際上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再明知道跟前車內就有大把糧食的情況下,試問誰還會想著從自家本就不甚豐裕的倉庫裡帶糧出來呢?
於是,這每一項細節都成了李凌必須關注並加以解決的問題,再小的問題,放到軍糧運送,放到北伐之戰上,那都是不能有半點疏忽的大事。
也是在這一番籌措理算中,李凌和項大幸的才能再次讓人刮目相看。後者確實如同一座人形架閣庫,只要是這十來年裡的戶部相關卷宗賬目,別人問一句,他都能給出確切答案,且與卷宗上的絲毫不差。一開始大家本著穩妥起見還會去翻查一下,後來就完全信任這位之前毫不起眼的小官了。
而李凌,更是展現出了遠超旁人的速算能力和對數字的絕對敏感。再繁瑣的賬目,只要交到他手裡,就能很快釐清,也不可能出現任何的偏差。這讓本來還對侍郎大人把重任交給這麼個年輕人心存疑慮的同僚們迅速就打消了念頭,真就開始唯他之命是從。
不過李凌可不覺得自己這次算賬有多厲害,說實在的,在沒有電腦軟體輔助的當下,一開始他也很無措啊,只能是靠著心算筆算來敲定每一筆賬目。本來他是打算去找個算盤來湊合著用一下的,他前世剛入行時,那也是摸過幾年算盤,有著一定基礎的。
但結果一問之下,眾同僚竟根本不知算盤為何物。他卻不知,這算盤雖然在幾百年前就已被發明出來,但此刻卻遠未得到普及,就是朝廷官府,算賬也多用算籌,這也是戶部效率不高的原因之一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在六月最後這天休沐日裡先見了一個本坊有名的木匠,讓他按自己的意思用竹子造出幾張算盤來用。然後才在臨近中午時趕去書局,公家的事情再忙,自家的生意卻還是得顧著的。李凌到書局時,萬浪已經在等著他了,一見他到,便立刻起身:「咱們這就過去,那回春堂位於三坊之外,還有那申家布行,更是在外城西南一邊,可得抓緊時間了。」
李凌知道他提到的這兩家便是仔細尋找考量之後選定的目標,便笑著道:「成,咱們這就過去。坐我的馬車過去。」
萬浪也沒異議,當即和李凌上了車,迅速按照他的指點直奔三坊之外的回春堂而去。趁著趕路的當口,李凌便說道:「你跟我仔細說說這兩家店鋪的具體情況吧。」
萬浪點頭道:「這回春堂是兩年前才開辦的一家新藥店,東家姓祝,同時也是坐堂的大夫,聽說是從江南來的京師,也確實有些本事,舉凡內外病症沒有他不會醫的,尤其善於醫治風寒之症。不過有一點,他家用藥金貴,所以診金藥費什麼的要比別處藥店貴上許多,所以兩年下來,生意也不是太好,至少在咱們洛陽,比他生意好的藥店就有不下十來間,正適合你提到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至於申家布行,雖然眼前情況也和回春堂有些相似,但他們卻已有小三十年時間了。原先在京城那也是有名的一家布店,但三年前一場大火卻讓他們元氣大傷,尤其是有不少秘方被毀,導致生意一落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