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看著糧食被一車車地運進縣衙,孔承慶的臉色卻陰沉得能滴下水來,垂在身側的兩手已緊緊攥成了拳頭。
當家奴向他稟報說不斷有糧長大戶把糧食送去縣衙時他還不信,因為他知道有七八成的秋糧都在自家的糧倉之中。可現在,他卻不得不信了,那些大戶居然把自家的存糧充作稅糧給送進了縣衙之中!
這算什麼?是徹底倒向官府,與我孔家劃清界線了麼?不,不光如此,這是赤果果地對我孔家的挑釁與蔑視,是在當著天下人的面打我們的臉哪!想到這裡,孔承慶更是怒不可遏,差點就帶人衝到縣衙去鬧上一場。
不過僅剩的理智卻還是讓他暫時按捺下了這股子怒火,沒有做出此等衝動的事情來。因為他很清楚,如今的縣衙早已不同,一旦自己真敢跑去生事,只怕會自討沒趣,反而墮了自家的名頭。
「大公子……」看著他那已然扭曲的臉龐,身邊陪著的孔澈也是一陣不安,小聲喚了一句。
孔承慶這才回過神來,哼聲道:「我沒事,他們不過是暫時占了上風而已,得意不了多久的。即便糧食問題暫時解決了,但我孔家在山東的威望卻不會因此削弱多少。」
「大公子說的是。」孔澈趕忙點頭附和道,不過他心裡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因為他很清楚,曲阜這裡的口子一開,整個山東全局勢必崩潰,其他州縣的大戶糧長在此情況下是不可能再擔著得罪官府的風險來幫孔家做事了,這對自家的打擊一定很不小。
但他此時可不敢把這實話當了孔承慶的面說出來,那只會讓公子更加惱火,甚至是遷怒到自己的身上。身為大公子跟前的親信,他清楚此事對其有多大的衝擊,可以說,自公子掌權之後,就沒有遇到過這等挫折,所以此番之事,對公子的打擊就尤其嚴重了。
在打量了孔承慶一眼後,孔澈小心地提議道:「公子,不如且先回去吧,在這兒看著也沒什麼用處,反而會氣傷了身子。」
「哼,我才不會因這點小事就動氣呢。」孔承慶嘴硬地說了一句,但還是依言轉身往回走。他確實沒有必要再這麼盯著了,反正一切都已無法阻攔,且先回去出出氣,然後再想想接下來的對策。
他很快就回到了孔府,正欲去自己的院子裡撒氣時,孔洵卻臉色猶豫地趕了過來:「大公子,毛光,張旭他們幾個突然求見,還一個勁兒地說要見您呢。」
「他們來做什麼?」孔承慶皺了下眉頭,隨後又想到了什麼:「他們還有臉跑到我孔家來見我?」這幾人都是曲阜當地的大戶,而他也想起了之前自己就看到了毛家的管家正領了人押著糧車正往縣衙里進呢。
在他眼裡,這些人個個都是背棄了孔家和自己的叛徒,此時他們居然還有臉跑來見自己,難道還指望說幾句好話來使自己消氣麼?
雖然心裡憤恨,但這人終究還是得見上一面的。不然這些大戶為了自身的利益,說不定就徹底倒向縣衙了。
所以在壓下怒火之後,孔承慶還是來到了一邊的偏廳。只是此時他的臉色依然是陰沉沉的,看著實在有些駭人。
此時,廳內正坐了五六名滿面忐忑之意的中年士紳。這些人在曲阜境內的地位其實都不太低,尤其有兩個還有功名在身,就是去縣衙見官也是能坐而論道的。可是坐在孔家的偏廳里,他們卻顯得格外誠惶誠恐,都不敢坐實了,不斷拿眼往外頭張去,一副害怕又渴盼的模樣。
當孔承慶來到廳前時,幾人當即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紛紛拱手與之見禮,還把腰彎得都快斷了,口中更是一個勁兒地問候。對此,孔承慶卻沒有半點回應,冷著張臉徑直從他們跟前走過,來到主位上大剌剌地就坐了下來。
見自己的這番表態完全是熱臉貼了人的冷屁-股,幾人頓時笑得有些訕訕,遲疑了一陣後,才各自回到了座位上,卻只挨了半邊椅面,身子都繃得直直的。
看著他們那副擔驚受怕的樣子,孔承慶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但說出的話卻依然很有些火氣:「我以為各位如今已另攀高枝,是不會再登我孔家之門了,怎麼,居然還有雅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