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臉懵然的封林晩,靖仇上人掩唇而笑,半倚在船弦上,長風吹過湖面,輕輕揚起她那酒紅色的髮絲,這一刻夜色朦朧,醉人心脾。
封林晩的眼神中閃爍著恍然。
他已經不知不覺,沉醉在了這迷濛的夜色中,在那一雙明媚而又迷離的眸子裡徜徉,遲遲不肯離去。
「你真的不說麼?」清麗的聲音,就像正月里從屋檐上融化的雪水,冰涼的滲入封林晩的後頸,他猛然一種十分模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後背已然被冷汗滲透。
「假如她要殺我,我只怕已經死了一萬次。」封林晩心中自悟,面上卻不動分毫。
整理好略顯凌亂的思路,封林晩開口說道:「上人!傳聞脈主久久不能突破,繼任者或已然在選。上人若是拿出一些雷厲風行的教化手段,定能脫穎而出。」
此話點到為止,封林晩與靖仇上人畢竟交淺,不可言深。
何況,這個世界的力量上限很高,而且各種詭異手段豐富多彩,層出不窮。有些話,如果說的太過分,不小心傳了出去,只怕也是麻煩。
聽聞封林晩之言,靖仇上人的面色果然冷淡下來。
這也是應有之理。
若是隨便什麼人,都來與你掏心挖肺,並大言不慚的要指點你如何行事作為,換做是誰,都不會很高興,甚至心中要恨你不自量力。
所謂人微言輕莫勸人,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凡事不能一概而論,首先封林晩在靖仇上人這裡,是有一定好感的。這就是關鍵,這不是說,靖仇上人會因此信了封林晩,而是對增加對方,對封林晩言語『無狀』的忍耐度。
「好了!今日你我已說的夠多,日後若有事,我自會召見你。」靖仇上人的眉眼之間,態度已然冷淡了許多。
封林晩卻並未住嘴而是繼續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上人既然以『靖仇』為號,甚至刻意隱瞞去了真名,那定然是心中有諾大的『抱負』,醉陽峰脈主之位,豈不是勢在必得?弟子出言不遜,求的也不過是個出身,若能拜師在一脈之主的門下,將來也有個上好的前程。」
君子言義,小人言利,但是縱觀這芸芸眾生,豈不皆是小人猖獗,而君子鬱郁?
蓋因為,『義』是一種只能自我選擇的道德修養,你可以做得到,卻不能強求別人也一樣做得到,雙方無法達成共識,那自然也就無法精誠協作。
而『利』是幾乎所有人都嚮往和追求的,統一了利害,就能統一方向,雙方彼此需求,自然也就能順勢壯大,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狀態。
封林晩的一句話,雖然令靖仇上人的面色更冷,但是她卻已然不在著急驅逐封林晩離開。
她的憤怒正在壓抑,其中包含著一種,被一個其實瞧不上眼的小輩,揭穿『底細』的惱羞成怒。
她將自己的號,取為『靖仇』,自然未有隱瞞自身所想之意,多半怕也是為了激勵自己。但是這並不是慕容誠(封林晩)一個區區練氣期的小修士,可以直言不諱的事情。
『我綻放光芒,容光煥發,而你不可直視我』,大抵便是這樣的一種態度,一種境界上的超然。
「弟子懇請上人,將弟子作為典型,發配苦刑谷。」封林晩緊接著說出了第三句話。
這一句話,將靖仇上人即將爆發的憤怒舒緩了一些,她的眼神雖然依舊冰冷,但是卻不再像之前那般,毫無溫度可言。
「你可知道,苦刑谷內煞氣、濁氣縱橫,靈氣稀薄無法修行,更要餵養怨獸,砍伐邪木,開採污穢之泥,製作咒偶,辛苦不堪,低賤卑微。如此這般,你也願往?」靖仇上人盯著封林晩問道。
封林晩這一次,沒有滿口的奉承之語,而是坦然道:「上人乃是誠信守諾之人,弟子若是幫了上人,以自身之遭遇,告誡眾弟子,以儆效尤,整頓風氣,以正上人之威嚴。待弟子從苦刑谷脫困而出,上人莫非還能虧待了弟子不成?」
「欲成大事,先受大難,若無破釜沉舟的決心,又豈有雲開見月之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