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罷郡國鹽鐵、酒榷均屬,務本抑末,毋與天下爭利。」漢書
水面上吹來的涼風掀起亭榭邊上的竹簾,白茫茫的天光水色從簾下顯露出來,亭子裡安靜異常。
皇帝剛才已經明確提出了,為了增加關中人口,恢復民力,就不得不修改算賦與口賦的起征年齡與稅額,通過調節人口稅來鼓勵生育,不僅是後世,就算放在以往都是有相應成例的。
所以桓典等人無不接受了皇帝的建議免除孕婦、老人的算賦,將口賦的起征年齡提升到十歲至十五歲,算賦每人每年四十錢,口賦每人每年十錢。而且皇帝還獨樹一幟的提出當妻子有孕時,丈夫當年的算賦也予以減半,甚至免除丈夫當年的徭役與更賦,以鼓勵生育。
這些都是皇帝意圖通過稅收來調節生育的措施,等到以後他的權柄擴大,手頭上有足夠多的國有土地,他就可以推行均田制。用土地來刺激百姓多生,生下來的孩子分家之後政府便撥給田地耕種。只有歸朝廷直接掌握的自耕農與戶口越來越多,朝廷才會有足夠的兵源、財源,國家才會越發富強。
當然,現在所做的這一切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功夫是很難見到成效的,皇帝也不怕等,不過未雨綢繆而已。
將人口稅的事情吩咐下去後,皇帝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神情莊重,眸子裡還帶著一絲堅定:「河東解池,在安邑、解縣之間,黃河之水遇山東流,遂成一大曲,這邊是鹽池。朝廷如今既已安定河東,為修養民力,自然要在這方面下功夫。我有意效孝武皇帝時的成例,重修鹽法、設立鹽官。再於三輔經營設立鐵官,經營官輸,重定鹽鐵之法。」
「陛下。」周忠心裡一慌,趕緊說道:「這可是要施行天下之策,不可不慎,宜先下公卿議論才是。」
在河東搞官鹽跟他沒什麼關係,就連在三輔、關中搞鹽鐵官營也跟出身揚州廬江的周忠毫無利益瓜葛。但天下遲早是要重歸一統,此時若不加以遏制,等到那時政策推行下去,他廬江周氏也會受到損失。
桓典見周忠神色焦急,知道他有難言的苦衷,因而率先說道:「古之天子不言有無,諸侯不言多少,鐘鼎之家不與百姓爭利,這是先賢治民之道。若是鹽鐵歸官,則黎庶窮怨,百姓不安,實在有悖陛下愛民之心。」
「鹽池乃天資地貨,地近京畿,理應由朝廷愛而護之,遣官經營。」向來低調的尚書賈詡,此時突然說話了:「如今四境多事,府庫罄竭,而天下各州,除司隸以外,余者牧守皆無奉納稅賦之意,就連各地上計之吏,都有三年未見。敢問諸位,陛下欲興大業,安定天下,所需錢糧應從何而來?」
皇帝有意重開鹽鐵官營的經濟制度,增加賦稅,削弱豪強在經濟上的壟斷地位。這件事情沒有人支持他是行不通的,之所以不讓董承出面,是擔心鹽鐵這塊肥肉如果讓董承從豪強口中搶過來了,皇帝勢必要與其利益共享。
然而屯田的前車之鑑已經清楚明白的告訴了皇帝,董承確實是條會咬人的好狗,但他卻管不住手底的人。如果讓董承的手伸進鹽鐵官營裡頭去,過不了多久就會養出一片蠹蟲出來,到那時候不僅無益於朝廷,更是給豪強們樹立了一個攻訐的標靶。
東漢時期不是沒有推行過鹽鐵之政,但僅僅只維持了數十年便不得不在多方壓力下廢除,這其中除了孝和皇帝君權不振以外,更多的是鹽鐵官營中負責的官僚貪腐橫行、所出的鹽鐵質量太差,引起民怨的緣故。
皇帝相信自己的權威是與日俱增的,所以就只需要防止奸官猾吏混入新的鹽鐵官營中去,以免遭到他人的攻訐。
他知道在拋開董承之後,在這件事上,自己與士人們再無緩衝,他將面臨整個朝堂對他造成的巨大阻力。所以三輔與弘農不好妄動,而新收服的河東雖是豪強林立,在朝中卻無多少根基,又有產量豐富的鹽池,正好可以給皇帝當官營改革的試點。
桓典不滿的看了賈詡一眼:「如今關中安定,各地推行屯田,假以年月,必然人口滋生,府庫豐盈,又何須另專鹽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