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希德莉法低低叫道。
「嗯?」羅伯特大感意外。
這孩子自從回來以後,好像從未叫過他「父親」。也就是說這還是第一次……
「你知道母親是怎麼死的嗎?」希德莉法低聲問道。
「莎莉?」羅伯特微微怔住,而旁邊的威廉則是放慢馬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死在領主的徵稅隊襲擊里。」希德莉法望著地面,語氣似乎有些縹緲,「那天晚上,我在外面練習戰斧,突然便看見村莊上空有火光和濃煙。」
「我回到村子,發現到處都是戴著護鼻盔的武士,在砍殺著村裡的人們……像牲畜,就像是宰殺牲畜那樣揮舞屠刀,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和血泊。」
「母親當時為了救我被砍翻在地上,還死死地抱住了兇手的雙腿。我當時只能沒命地向大海的方向逃去,完全不敢回頭,連記住殺害我母親的兇手相貌的勇氣都沒有。」
「希德莉法。」羅伯特安撫她道,「我很抱歉,那時沒有陪在你們身邊……」
「我是一個懦弱的人。」希德莉法打斷他道。
美狄亞的聲音,通過操縱法則在她的腦海里響起,然而希德莉法卻仿佛充耳不聞般,低沉而堅定地說了下去:
「假使當時,我哪怕只是回頭看一眼也好啊。至少在今後的人生里,我還能知道仇人的相貌。但是很可惜,我沒有做到。」
「所以,我痛恨自己的懦弱。」
「懦弱……」威廉也低低地感慨起來,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事情,「這個世界上,懦弱是常態,而勇氣才是個例。」
「我們不用管大多數人會如何選擇,只問自己的本心好了。」希德莉法說道,「即便拿年齡作為藉口,當時的我確實根本不敢回頭……就像那些被砍殺的村民,即便是被人當做牲畜一樣地屠宰,也沒有想過要聚眾反抗。」
「後來,我成為了一名海盜。」
「就像是那些屠戮我村莊的諾曼武士一樣,只是這次換成我自己拿起了屠刀。我們在商隊常走的海路上巡邏,打劫商船並斬殺敢於反抗的人。看著他們倒在我的腳下哀嚎、痛哭以及絕望地死去,我以為這樣就能擺脫過去的陰影,洗刷我的屈辱與悔恨。」
「但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凱旋的隊伍仍然在前進,然而周圍的氣氛似乎有些變化了。
希德莉法單手按住馬韁,另一隻手搭在腰間的北風之斧上。羅伯特和威廉似乎毫無察覺,然而半神的靈性已經隱秘地延展開來。
「當然,每一份罪孽都是要償還的。」胯下的戰馬不安地抖了下,希德莉法仍然從容地左手握持馬韁,繼續說道,「在一次停靠港口城市的休整里,我們遭遇了當地守衛的伏擊。因為前夜在酒館裡喝得爛醉,大家甚至沒有組織起有效的反抗。」
「帶領守衛的貴族試圖以他們的性命,逼迫我屈從他的骯髒要求……我沒有同意。最後他們都死了,只剩我一個人僥倖逃離。」
「我明白,過去的你受了不少的苦。」羅伯特嘆息說道,「是時候選擇更加安定的生活了。乖女,至少在歐特維爾家族,你可以找到一位能夠保護你的丈夫。」
「你知道麼?父親。」希德莉法低低笑了起來,「母親曾經希望我嫁給貴族。」
「那她應該為你感到高興。」羅伯特皺眉說道,「歐特維爾即便比不上大陸那些名門,在西西里島也是最顯赫的家族。」
「可是她最後死了。」希德莉法說道。
「父親。」她停頓良久,再次說道,「我痛恨自己的懦弱。」
「我知道在這世間,人與人是不平等的,有些人生來就擁有財富、權勢、地位和實力,然後便慣於去奪取別人最珍視的東西。他們殺害我的母親如屠宰動物般,綁架我的同伴並要求我屈從,威脅我聽命於他們的安排,否則便要取走我的性命。」
「所以我常常在想,這世間的天主和皇帝,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