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也想走,不過朱權說:「你留下。」目光並沒落在何當歸臉上,但是除了何當歸之外,沒有人覺得寧王在說自己。她們投去餘味無限的一眼,然後魚貫離開。
等到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何當歸終於憋不住問:「你和孟瑄達成了什麼交易,又要去做什麼事?」
朱權見她這樣的表現,知道孟瑄信守約定,沒向她透露一字。何當歸的怒意反而讓朱權的火氣消弭去,他端賞著修建光潔的指甲,悠悠道:「他聽本王的,不聽你的,這是否說明,本王的手段比你高一籌?」
何當歸一怔,冷笑回道:「笑到最後的人笑得最好,你能讓他一直聽你的才叫本事。我只是奇怪,死了所有嬪妃、化身孤家寡人的王爺,不在京城扮孝子,又來揚州賞什麼花。轉念再一想,或許這並不是你情願的,或許是受到要挾,選擇的退招。」
朱權的臉色立刻就不好了,刀裁的眉真如要刺人般,危險地眯眼問:「你想說什麼。」
何當歸也不懼火上加油,這個男人最猙獰的面目她也司空見慣,況且這兒還是別人的家。她出神地望著地上一叢雛菊,曼聲道:「兩個和尚分粥吃,三個和尚沒粥吃,你的好四哥和好侄子朱允炆也是念經的和尚,他們在京城經營的時間比你更久。粥馬上要熬好了,他們不喜歡被人多分一碗,寧王你不被歡迎,受到雙面夾擊了。」
風揚驚呼一聲,從後面冒出來,提醒何當歸:「小淵心情不好,你別惹他了!」
說「心情不好」實在太輕了,朱權失去支持他的高相國,致使多年來布好的京城暗衛走了一半以上。他的憤怒是毀滅性的巨浪,要將每個人都卷進來。
「噓——讓我想想,」何當歸豎著一根蔥指,讓調停的風揚閃邊去,兀自笑吟吟地說,「王爺嫌自己的勢力漲得太慢,盯上了東廠的殺人工具,就跟大宦官曹鴻瑞有了一手。先是把看不順眼的謝巧鳳之流除去,跟晉王一方切斷合作關係,過了沒幾天,晉王暴斃而死,屍體被秘密掩藏。新的晉王出現在世人面前,拉著不足一萬的兵勇,聲稱要勤王,最後卻被寧王你消滅了。你可真了不起。」
何當歸說一句,風揚就把她和朱權隔開一分。不讓她說,她卻越說越過分了,還字字說在點子上,好似在故意撩撥朱權的最後一道理智底線!她清楚這麼做的後果嗎?
「讓開,」何當歸推一把風揚,挑眉道,「你擋住我的路了。賞花宴的庭院是在那邊吧?」
風揚無奈,只好用僅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發出善意的忠告:「小清逸,聽我勸,你且消停消停吧。你以為他沒了內力,就是拔了牙的老虎?那你就是大錯特錯了!像孟瑄那樣的絕頂高手,朱權還可以調遣十二三個,他本人也是裝備了各種殺人於無形的暗器。輕輕扣動機括,『啪』的一聲,你的小命就……」
「讓開,」朱權立在幾丈之外,陰冷的氣息纏繞周身,只有死人才會不察覺,緊盯著風揚問,「你以為我會做什麼?」
而何當歸就像死人一樣感覺不到,從風揚身後繞出來,經過朱權,輕飄飄地行遠了。臨轉彎之前,還最後拋下了一把老虎鉗:「皇上全部都知道了,知子莫若父,他會不清楚自己的兒子麼?一個殺人如麻的父親,該怎樣處理兒子間的手足相殘?」
朱權的反應,她欣賞不到了,後面的兩個人並沒追上來。行了不多時,就循著聲音找到人最多的地方,桂花涼絲絲的馥郁香氣飄過來,勾惹著人和翩翩的蝴蝶接近。
這種桂花也是關家獨有的,色澤嫩黃,只在六月開一旬的珍奇花種。關家年年辦兩場賞花宴,第一場是家宴,第二場是客宴,而羅家的幾位太太里,能收到請帖的只有羅老太君和大房的三個女人,只有拿著帖子才好上門叨擾。如今經了一事,羅老太君的人已不大中用,不能出席這樣的場合了。
「奇怪,怎麼看不見羅家大小姐?」有兩名姬妾打扮的女人咬耳朵,說話聲傳進何當歸耳中,「聽聞羅家出事之後,她也不想一輩子留在爛了根的朽木里,謀劃著要出嫁呢。她肯錯過這樣的覓婿機會?」
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