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湯湯,日夜奔流,載著水上的大小船隻,進出京師洛陽。
自本朝定都於此,洛水上的船隻就比前朝時更是密集,尤其是到了每年九十月間秋季上繳錢糧稅款時,行於洛河之上的船隻更是密如穿梭,往來不絕,就是在夜裡都能看到不時有船隻迎風破浪。
此時明月高懸中天,便有幾艘商客船隻穩穩地行駛在往洛陽而去的河面之上,船頭點起照亮的燈籠隨著水流風吹輕輕搖擺著,倒與天上的繁星交相輝映,有著別樣的美來。
在這些夜行船中,其中有一艘雙桅客船,雖然看著不那麼起眼,並無多少花哨裝扮,船速不快,乘客也不多,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這船是如今大越各條江河上行駛的船隻中最安全和穩妥的,就是打著官府旗號的那些大船都不能與此船相比。
這條客船的安全與穩妥可不光體現在它的船身用料皆是最考究最堅固的木頭,更在於操舟的船老大和在各個控船位置上的人,他們可都是在漕河、長江、大河中走船數十年的水上老手,也是漕幫中最最精銳的那一批。
像這樣的行船高手,某艘商船上能有一人就足以應付任何危險,而現在這條船上卻足有十數人之多。再加上雖為乘客,卻一眼看著就可知其有強大戰力的十多條軍漢,就更給這條商船上了一道最後的保險。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船上真正的三個乘客所準備的——孫璧,蕭承志,以及李凌。
自打黔州進入湖廣,又決定走水路回洛陽後,李凌就聯絡了當地的漕幫兄弟。而在他亮明身份後,這一勢力遍布大越境內的江湖幫派就迅速安排好了一切,先是由湖廣當地的幫中高手為他們保駕護航,等進入漕河後,更是出動了幫中第一流的高手來為他們操舟,就只剩楊輕侯這個幫主親自跑來相送了。
對此,蕭承志和孫璧還挺覺意外呢,直到李凌與他們講述了自己和漕幫的一些因緣後,他們才接受了如此特殊的招待。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們所有人都不必擔心再有羅天教或渾天軍的人陰魂不散,再搞個突然襲擊了。
如此一路平安而行,在九月中旬時,他們的船隻終於進入洛河,離著京師也就只有數日路程。一入京畿之地,大家就更不用為安全擔心,所以之前大家一番歡飲,各自半醉回了艙房,李凌卻並未安穩入睡,到了這夜半時分,反倒頭腦越發清醒,索性披起外衣,走出船艙,去上層甲板吹風醒酒。
不想這一上到那兒,就瞧見船頭處還站著一人,正自凝目遠眺著前方江面,直到聽見李凌腳步聲響起,他才回過頭來,居然是孫璧。
「溫衷,你也無法入睡嗎?」孫璧先一步問道。
李凌沖他一笑:「是啊,想到很快就能和我妹妹他們再見,心裡總有些興奮的。你呢,也是因為能重回洛陽而睡不著嗎?」
這回孫璧卻沒有立刻作答,而是神色一黯:「再見親人的興奮嗎……」
李凌一愣,立刻就想起了他是因為母親新喪才從西南回洛陽的,頓知失言,歉然一笑:「抱歉,我沒顧及你的心思。」
「無妨。」孫璧笑著搖頭,「說實在的,我是真有些不知這次回京後該如何面對我那些親人了。」提到「親人」二字時,他的語氣總帶了些怪異。
這下李凌還真有些不知該如何說話了,只能有些尷尬地陪著他站在船頭,看著前方黑暗的天空與江面。不過片刻後,倒是孫璧又開了口:「我想你應該很好奇我這個皇子為何會不好好待在更繁華舒適的京城,非要跑到西南那等窮鄉僻壤去吃苦吧?還有,我明明都已成年,為何直到今日依舊未被封王……」
他突然提出的話題讓李凌的雙眉輕輕一挑,說實在,這兩個疑惑李凌確實存在心裡,只是知道這是對方的隱私,才從未跟任何人打聽過。卻不料今日在臨近洛陽的船上,被他自己道了出來。
可好奇歸好奇,這話李凌還真不好接,總不能真就順勢問對方一句這是為何,那可就曾探聽皇家隱秘了。
好在孫璧也沒有讓他發問的意思,頓了一